唐炯：先心病患儿的“保姆专家” 

 

廖光华 盖戈

 

    在这个专家资源相对匮乏的时代，找个权威的专家看病或者手术也许并不那么容易。因而在众人的眼里，专家总是高高在上，即便帮你看病或者手术，他们做了最关键的工作后，其余的总会交给别人来协助完成。

 

    但在成都市三医院，作为心脏病专家、心内科的唐炯博士与大众眼中的专家不太一样。在为先天性心脏病患儿做手术的前后，他把自己彻底变成了一个“保姆式专家”。而这种“保姆式专家”，是从市三医院成为儿童先天性心脏病定点救助医院开始的。

 

    作为一个普通人，你在看了关于唐炯的故事后，一定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这样的专家太少了，如果我是心脏病患者，一定要找他这样的医生。

 

    A

 

    心脏专家成“导诊”

 

    周二的早晨8点多，成都市三医院已经热闹起来：门诊大厅里人头攒动，各个诊室前排起了候诊的队伍，导诊护士大声喊着病人的名字；住院大楼里，医生们拿着病历夹走进一间间病房开始查房下医嘱，有工人用推车推着病人从电梯里下来去做检查，咕噜噜的车轮声映衬出一派忙碌的景象。

 

    心内科病房里，前一天才到了几个心脏病患儿，有的是父母陪着，有的是爷爷奶奶陪着，他们都来自省内乡下，面对陌生的周遭环境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唐炯正是在这个时候快步走入心内科病房的。他让几个孩子的家长做好准备，马上要去做彩超检查。有个孩子因为太小，哭闹不止，担心在彩超检查的时候孩子不配合，他叫护士拿来一种药帮孩子服下，这种药可以让孩子安静地睡上一会儿，做检查的时候就不会挣扎了。做完这些事情，他带上孩子和家长，向彩超室走去。家长们紧紧跟在他后面，生怕走丢似的。

 

    彩超室已经排起了长队，唐炯走过去跟排队的人商量，“这几个都是孩子，他们等着要手术，能否优先让他们先做？”他的态度是无比诚恳的，等待做彩超的人们见到家长抱着或牵着的孩子，都很理解，“没关系，让他们先做吧！”孩子在做的时候，唐炯就站在医生的旁边，现场查看彩超检查的适时图像，心中更有数了。

 

    做完彩超检查，唐炯又把家长和孩子送回病房，安顿好之后才离开。“他们对医院环境完全陌生，该去哪儿做检查完全找不到北，不带他们去，也许半天都找不到地方。”唐炯说。

 

    在2010年的时候，成都市三医院被市红十字会确定为先天性心脏病患儿定点救助医疗单位，此后，又被省民政厅确定为先心病患儿救助单位。一批又一批先天性心脏病患儿来到医院接受治疗，作为负责这个项目的心脏病专家，唐炯必须得像保姆一样照顾好他们，“不然问题就大了。”

 

    经验来自于2010年接收第一批患儿。那一次，唐炯到病房通知一名家长：“马上带孩子去门诊彩超室做检查，我到那边等你们。”说完他便去彩超室等候，哪知左等右等，等了一个多小时家长都没带孩子来，他开始着急，如果错过了检查，预定的手术时间就会被耽误。他开始寻找家长，从病房到几个检查科室，跑了一大圈，终于在住院部二楼的B超室找到正在排队的家长，“原来他们对地方不熟，根本不知道手术病人的心脏彩超要在哪里检查。”从那以后，唐炯干脆亲自到病房带着他们去做各种检查。一些同事和病人见了他经常带着家长或者还帮忙抱着孩子去做检查，都感觉奇怪：心脏专家咋成“导诊”了？！

 

    B

 

    提着便携彩超的“村医”

 

    市红十字会和省民政厅相继开展的儿童先心病救治项目，都是为了及时救助那些先天性心脏病儿童的，绝大部分的费用将通过项目基金报销，整个医疗做下来，家庭承担的仅仅是极少的，“也就是2000元左右。”唐炯说，这两个项目的运行，让众多先心病患儿特别是农村的先心病患儿看到了彻底摆脱危险疾病的希望。

 

    对心脏病专家来说，先心病患儿能有如此好的机会得到治疗，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儿童是家庭、社会、国家的未来，如果他们的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及时得到治疗，他们将给家庭带来沉重的负担，在他们成长起来后，国家和社会也将花更多钱为他们的健康买单。”唐炯说，先天性心脏病的平均发病率为5‰，城市人群因为妇幼保健水平较高，发病率相对要低些，但农村受限于医疗保健水平，发病率相对高，而在高原地区，孕妇宫内容易缺氧，所以先心病的发病率高达10‰。不论是城市还是农村，或者高原地区，尽管先心病无法避免，但在发现患儿有这个病之后，只要及时能手术，绝大多数患儿的病是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掉的，让他们和其他的儿童一样拥有健康的未来。

 

    因而，在先心病项目启动后，唐炯及其团队必须深入到基层，去筛查先心病患儿，然后分期分批将他们接回医院进行治疗。通常的筛查是这样的：由当地民政部门或者红十字会通知辖区内的患儿到一个集中点，现场进行听诊、彩超等检查，筛查出来后马上安排时间，哪些人多久到医院、预计什么时间能手术、什么时候能出院等等，时间计算得非常精确。但除了这样的集中筛查，还有些患儿，得让唐炯亲自走村串户上门去做。

 

    有一次，在金堂县做筛查，当地红十字会负责人说，云顶山上有一个7岁孩子是先心病，她父母外出打工了，是爷爷奶奶在带，家庭很困难，通知了来做筛查，但没来。在这种情况下，唐炯决定亲自上门去。汽车沿着弯曲的山路爬上山，到了汽车无法行进的地方，他们下车来，提着便携式彩超，在陡峭的山路上又步行了将近一公里，才抵达那个孩子的家。这是一个室间隔缺损的先心病患儿，表面上还看不出来，仅是活动后感觉累，“如果不及时手术，长大后要治就更困难了。”但是，当他们抵达孩子的家时，恰好村里停电，为了做检查，村民去借了发电机，这才连接上彩超机，为孩子做了检查。此后不久，孩子被接到市三医院，唐炯为她实施了手术。

 

    像这种提着便携式彩超机走村串户的检查，唐炯自己也记不清有多少次了，“只要听说哪里有先心病孩子，他们没来集中筛查点，我们便找上门去。有些家长因为没啥文化，健康知识差，加上担心花很多钱，怕去医院治疗，我们担心他们得不到及时救治，所以得亲自去。”在丹棱、洪雅、仁寿、资阳等地，当地人对唐炯及其团队的这种负责人的精神深受感动：“他就像村医一样，不放弃任何一个心脏病娃娃。”

 

    C

 

    全方位的“专家保姆”

 

    说到“不放弃任何一个心脏病娃娃”，有一个故事在洪雅县被广为人知。那是前年，唐炯带领团队去做筛查，检查到一个5岁的孩子，是动脉导管未闭，对现代医学来说，这是一种治疗起来较为简单的先天性心脏病，只需要通过介入手术将封堵伞装入体内就行了。尽管手术费用由民政部门承担绝大部分，但家属听说要自己承担约2000元的费用，便决定放弃。为了这个孩子能顺利治病，他反复劝说家长，但家长坚决带孩子离开。过了半年后，唐炯再次来到洪雅，又专门找到这个孩子，了解她的状况。他发现，由于病情发展快，心脏承受的负担重，孩子的左胸部已经有明显的隆起，“如果再不手术，孩子将来就成一个废人了。”他将孩子父亲找来谈，明确告诉他们：若不手术，也许在孩子20岁的时候，就会发生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家长终于重视起来，跟着唐炯来到成都，及时实施了手术，“我们回访过，现在孩子状况非常好，跟正常儿童一样，之前处于发育停滞，现在已长高了，脸色红润了。”

 

    唐炯负责整个儿童先心病项目，从筛查到入院治疗以及送出医院，他必须全方位照顾。自从发生了第一次病人在医院找不到北的事情以后，他突然明白了：那些乡下的家长们，他们有的连县城都少有去，跟别说到大都市了！“所以必须得为他们提供各种方便。”从那以后，医院专门安排了一辆车给他，让他更方便去接患者，确定好时间后，车子来到筛查的县（市），将孩子及家长载到医院，提前为他们办好入院手续，然后他亲自带着住进病房，带着他们去做各种检查，“有的人连医院的伙食团都找不到，因此还要通知伙食团，将饭菜送到他们病房去。”

 

    孩子住医院，有的家庭因为困难，不去住旅店，只好和孩子挤着睡或者趴在床沿上睡，“在医院要呆将近一周时间，这样休息是很痛苦的。”唐炯说，这个先心病团队又开始帮家长们想办法，“对外医疗服务部的同事专门去跑医院周边的旅店，去询价、谈判，说明来自农村的家长们的经济状况，最后终于有一家旅店同意以非常低的价格将房间提供给家长们。”

 

    有住院经历的人都会知道，像唐炯这样从走村串户看病人、接病人、带病人检查、安排他们吃住的专家是罕见的，难怪有人称他是全方位的“专家保姆”！

 

    但唐炯说，医院的团队协作在起着重要作用，“医院对外医疗服务部、心胸外科、影像科、Ｂ超室等等，给了我们很多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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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获的是成就与感动

 

    有一个数据可以证明唐炯及这个儿童先心病项目所取得的成就：从2010年到现在，他们收治了600余例患儿，其中约60%的患儿通过心脏介入手术彻底治愈了先心病，而有的患儿则需要通过外科手术进行，这部分患儿所占比例约40%。即便从唐炯这里安排到心胸外科的患儿，他同样要经常去看望，有的家属遇到任何问题，也习惯性地找他帮忙。

 

    对唐炯来说，为先心病儿童提供服务，在帮助他们获得健康的同时，他自己也收获了许多感动，“那些来自农村的家长们是非常淳朴的，医生帮助了他们，他们总会以一种你意想不到的方式来感激你，因此经常让人感觉手足无措。”几个月前，一个眉山的家长按时带着术后的孩子来复查，他提着一个编织口袋，被剪了一个洞，一只鸡头从里面钻出来：是一只活鸡！家长提着鸡来到医生办公室，死活要送给他，不容拒绝，放下就走了。“他们那么远提着来，是想表达一下感恩的心，但我们是不可能收病人的东西的，怎么办？最后我们将鸡送到伙食团，让师傅杀了，炖了汤给住院的孩子们喝。”

 

    除了这种送鸡感恩的，有的是送来自家的农产品，比如一个患儿家属扛来了一袋家里的板栗，唐炯一样转送给病区的医生护士和病人们，“在别人看来他们送那些东西值不了多少钱，但他们是真诚的，常常让我们温暖和感动，觉得为他们做的事情是值得的。”

 

    在全省，有12家医院被确定为省民政厅的儿童先心病定点医院，正是由于市三医院的服务如此深入民心，因而有的患儿家属在得知来自同一个县的孩子在市三医院得到如此好的照顾后，他们竟悄然办理出院，来到市三医院为孩子手术。也正是这个原因，在12家医院中，市三医院收治的先心病患儿，其数量排名全省第二。仁寿县民政局社会求助股股长汪燕说：“成都市三医院提供的服务是最好的，这几年，仁寿县已有100多名孩子在那里做了心脏手术！”唐炯说：“能得到这种认可，我们非常自豪！”